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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萌·咖啡菌

弓凛、集中营手记

本作品不含任何种族以及政治色彩,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嗯~就酱?

有点严肃以及严重意识流+流水账

只是远坂凛视角,大家食用愉快

超长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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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营手记


一九四二年三月一日

我的名字叫远坂凛,之所以在这里写明我的名字是因为我不清楚这些事情发生到最后我还有没有机会活着来讲述这些事。

我希望至少在我的有生之年,类似的悲剧能够结束并不再上演。

但愿是我杞人忧天吧。

二月二十九日的时候,总统发表的声明正式下达,我接到父亲的电报要我立刻返回日本,虽说我已经尽快动作了,还是晚了一步,海港已经开始了对日本人的排查,我到底还是没能离开这里。

父亲大概是早就对这些事有预感了吧,在三年前就不断提醒我美国不是我该选择的地方,不,如今的世界怕是除了日本都不安全了,欧洲已然乱作一团,太平洋这边也不平静。

说到底,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大概是我的身份不足以让我接触到这些的核心,我只知道作为普通的百姓,我们才是这场混战的最大受害者。

好了,在这里写了这么多,其实也都是我的私人见解罢了,还是好好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我叫远坂凛,三年前来到美国进修生命科学,一年半以前成为客座教授,那个时候日本和美国的关系还算是融洽吧,就在三个月之前,我从电台听到了珍珠港遭到袭击的事情,震惊之余,我最担心的并不是我自己在美国未来可能的遭遇,而是惊异我的祖国到底在干些什么。

几乎就是一夜之间,事情变了,我的学生们在校园中看到我不再友好地打招呼,更多是刻意避开我的目光,有的甚至直接露出厌恶的神情。

原本的好好课堂,也仅剩下寥寥数人还在认真听课。

不仅是学生,我所居住的社区也大多是这样。

此前为了更好锻炼自己的英语,融入这里的生活,我并没有选择日裔社区,在我晚上回到家后,看到后院的门被人砸开了,房子的墙上被人用油漆写上了“日本人滚回你的岛国”的字样。被这样对待的大概也不止我一人。

我有点心痛,不仅是我自觉自己是无辜的,更是心痛我的国家,我们的同胞,在这一夜之间成为了人人唾弃的对象。

好在学校还没有舍弃我,与我共事的同事们还是很友善,但我还是接到了高层的通知让我这个学期在家休假。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甚至我后来都很难出门买东西了,但我还是很天真地希望这一切都是个误会,日本政府会出面澄清事实,然而事实是我的国家确实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心灰意冷,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到已经不像我生长的那个家乡。

不过现在也由不得我回不回去了,是前天的凌晨,我还在睡梦中被砸门的声音吵醒,是穿着制服的军人,一边比划着一边让我收拾行李跟他们离开。

我迷糊糊只觉得有点好笑,我虽说是日本人,我的英语还是十分流利的,不然也当不起客座教授,但看着他们手中的枪,我还是快速收拾了些细软,走出家门时我看到周围的邻居悄悄拉开了窗帘望向我这里,天太暗,路灯也不亮,我看不到他们脸上是不是带着嘲讽的表情,不过都不重要了。

我在的社区大概只有我一个日本人吧,我跟着那两个深夜闯入我家中的士兵,如同犯人一般坐着大篷车,车开了很久,似乎是来到郊区了,才停了下来。

那时天是蒙蒙亮的,我看到空地上聚集了很多黑发黑眼黄皮肤的人,他们也和我一样,拿着数量可怜的行李,有的甚至还领着孩子,我以为他们都是日本人,后来才知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只是日裔美国人,有一些甚至连日语都是不会说的。

根据总统下达的9066号行政命令,我们这些日本人以及祖先是日本人的人都要迁居到当地的紧闭所,在当地法院对我们进行完审讯以及确认我们是否有罪之前,我们无法离开这里,也更不可能回国了。

我听着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高架上那个男人的喊话,心中想的却是还在日本的父母亲,我大概是回不去了,幸好樱也长大了,和我不一样,是个贤淑稳重的女子,有她在,一定可以照顾好父母亲的。

讲话结束,我们被安排了序列号,以及分配的住所,我是和其他十几名单身女性住在一起的,他们都是日裔,有几个还是正当高中年纪的,刚刚和父母分开。

在各自的床位上抱头痛哭,我看着她们,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说一说安慰她们,幸好我带来了日记本还有钢笔,所以现在我把这些事情在这里记录下来,如果我有一天能够平安离开这里······

总之,现在已经是三月一日的早上了,我想在这里的第一夜大概是无人入眠了,还不等起床的指令,我已经听到隔壁营房有人走动的声响了。

 

现下是三月一日的晚上,接着上面的内容,我们在紧闭所的第一天没有什么事情,只是熟悉这里的一切。根据我们每个人的背景履历,我们都被分到不同的岗位,我是东区诊所的医生,以后这里其他人的健康都由我来照看了。

中街还有一些杂货五金店。不过更多的人是被派去做农活了,我们的口粮都要由我们自己来耕种,在这里我们每人都能定期领到一些生活用品,其余的就要用我们工作的工资来买,当然这里的工作不比外边,工资也是低于社会最低标准的。

还有,我们的房子,汽车,以及家里那些带不走的东西,那些士官说可以由他们代为拍卖,卖得的钱在上缴了手续费后就能给我们来补贴在这里的生活了。

我想到最后我们也拿不到多少原本的财产价值了,但有一点也是一点,我没有汽车,不过那房子怕是我出去也不会继续住了,就让他们帮我把房子卖掉了。

说到这里,登记我们拍卖名册的是一我们区的管理人,看肩章是个少尉的等级,让我惊讶的是他是一副半张亚洲人的面孔,不过想来是中国人或是韩国人的后代吧?

他说他叫Archer,果然不是这里的人会起的正常名字。

他虽然生的还算不错,脸却一直冷着,不过也正常,中国人和韩国人想来也是痛恨日本的,有他当看守,以后我们的日子可能不好过。

好了,外边吹熄灯号了,我该睡觉了。

 

一九四二年三月二日

今天才算是东岸紧闭所的正式开启第一天,每个人都去了他们被分配的岗位,其他人的心情还都是比较从容的,在这里小孩子和老人是无需工作的,我时常能从诊所的小窗户外看到欢笑着跑过去的小孩子,而老人则负责看护他们。

我们算是比较幸运的了,我还在学校里的时候听到过同事们交谈,他们有的是从波兰移民来的,家乡的亲友在德国入侵后也被带到了叫做集中营的地方,然后就断了联系,但从能够探听到的前线情报,那些进了集中营的人过得连普通监狱都不如,每天不仅要不断工作,很快就有人失踪了,洗个澡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或是回来了很快就生了奇怪的病死掉了。

我很怕,怕我们也会和那些波兰人一样。

但美国政府说我们是要接受审判的,我想他们是不会那么快就对我们下杀手吧。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人来诊所看病,不过以后就会多起来。

我有些无聊,就出去透了透风,诊所离着紧闭所看管人员的住所比较近,我瞧见他们的住所似乎也没有比我们好太多,不过是结实的砖房子,想来不会漏风,大概夏天到了也会凉快一点。

看守大都是在围墙处巡逻,并没有多少人是看着我们这些犯人的。

许是我眼花?我又看到了那个看守,正一脸冰冷地坐在美国国旗的旗杆子底下,他似乎发现我在看这边,脸转过来。

我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没有逃走,毕竟名义上是犯人,我想他们自己也该清楚在这紧闭所的人没有一个是有罪的,我们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

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让我回自己的岗位上去,然后就离开了。

总之今天平安无事。

 

一九四二年四月七日

生活还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的,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我都差不多要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虽然走不出这紧闭所,生活难免无聊些,但也算是平平安安,我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到我们所有人都能离开这里。

不过,我几乎都忘了,我们是要接受审讯的,而今天,也终于轮到了我。

我正在给山本婆婆看病,我们大多住的营房都是防水布和木板石头搭出来的,因为指令下达得仓促,美国当地日本人的数量也不是很多,紧闭所是匆匆搭起来的,虽说是三月,东海岸还是时而冷时而暖,住处漏风,婆婆的风湿就发作了。

Archer来诊所找我,到也不是很粗鲁,只是等着我看完诊送走了婆婆后才冷冷地让我把工作交给平时在我这里打下手的一个日裔化学系大学生。

我起先并不知道他是来带我审讯的,还以为是有人得了急症,拿了急救箱。

只是出了门他就一把把箱子放在了一旁,低声告诉我是带我去接受审讯的。

我很感激他并没有让周围人知道他的来意,毕竟如果他人知道我接受了审讯,而且还是单独和看守离开,回来后必然会好奇我到底经历了什么,犯了什么罪,可能还会用其他奇怪的想法来看待我。毕竟我不是犯人,更不是罪人,只是实实在在的日本人,而其他人则是日裔,与我流着同一祖先的血,却是有着美国心。

这是我第一次切实地进入到看守们的居所,审讯室就在一排排宿舍的尽头,已经有两个人在里面等着我们了,是两个白种人,一男一女,身份都是上校级别,Archer把我带到后示意我坐在房间正中的木椅子上,关好了门,在这两人的身旁桌子上坐下,开始记录审讯过程。

“你叫什么名字?”可能因为同是女性的缘故,向我问话的是那个女军官,一头金色的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碧色的眼睛,实在是个古典美人,娇小的身材让人很难将她和战场联系在一起,不过她的声音却是不成比例的威严,听口音可能是个英国人。

“远坂凛。”我回答,看到坐在那个女子手边的男军官在听到这一名字的时候眼眉挑了挑,他有着一头深蓝色的头发,眼睛不知何故是猩红的感觉,从外表就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了,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还在桌子下翘着腿。

“你是什么时候来美国的?”女军官继续问下去,都是些基本的问题,他们手中肯定是有我的资料的,问这些不过是为了试探我的态度。

我都一一如实回答了。

“远坂小姐学的是生命科学学科?”

“是。”

“你对生命科学有什么见解?”

“???”我一愣,不知道她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回答道,“生命科学是我自小就感兴趣的学科,我一直希望能够透彻地研究生命,这样就有方法治愈如今不可能治愈的疾病。”

Archer这时抬眼看了我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

“你为什么会对这个领域感兴趣?”

这个问题我没有立刻回答,不是别的,我不相信这两人只是单单对我的个人背景感兴趣,我学习生命科学是受到了父亲的影响,父亲是微生物学家,一直是我的偶像,我一直憧憬着父亲的才学,却又不想刻意走与他相同的道路,便选择了类似的生命科学,而且选择了出国深造。

“怎么?远坂小姐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这次开口说话的竟是那个蓝发男人,可是言语之中透着嘲讽之意,他的英语也有些奇怪。

我看到Archer的嘴抿了起来,眉头也皱成了一个“川”,他看着我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私人问题。”由着他的嘲弄,我反而倔强起来。

“库丘林。”金发女军官低声提醒蓝发男子注意自己的态度。

然而这个库丘林直接忽视了提醒,伸手随意翻开了自己面前的资料本:“远坂凛,现年24岁,生命科学客座教授·····家属,父亲,远坂时臣,日本东京大学微生物学家,啧啧,微生物学家啊,远坂小姐是不是也对微生物甚为了解呢?”

起先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一边念着这句话库丘林一边露出可怕的笑。

“远坂时臣的确是我的父亲,然而我只是喜爱生命科学,并没有在微生物上有所研究!”我听出他的语气是在侮辱父亲,情绪也平静不下来了,从木椅上一下跳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倍。

“虚伪。”库丘林的笑容几乎裂到了嘴角,眼中闪着血光,他也站了起来,俯视着我,我几乎能看到他的手挪向了后腰的那把枪上。

金发女军官和Archer也起身了。

“莉亚,这事你不要管。”库丘林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很平静的,但这只是表象,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手放了回来,绕到桌子前面,来到我身前,“远坂凛,你的父亲是这场战争的大功臣之一啊!”

“什么?”我有点恍惚,他的意思我再明白不过了,但父亲怎么会和战争扯上关系呢?他只是个科学家啊!

然而还没等我反驳什么,我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库丘林就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把我狠狠甩到了一边的墙上。

“莉亚,你说,杀死一个抗战盟军的士兵,该怎么判罪?”

那个名叫莉亚的女军官抿起嘴来,没有说话。

我的头很痛,刚刚侧脸直接撞在了墙上,火辣辣的,视线模糊着,又被库丘林踹了一脚:“那么,杀死几千名军士以及平民,又该怎么算?!”

我很想吐,只是大概是什么也吐不出来的,在这里每天每人只有五十美分的口粮费,再加上这里的土地实在是贫瘠,农作物生长极差,这段时间的吃食也并不稳定,多的只是喝喝土豆和盐煮出的汤罢了。

我已经绝望了,之前还以为能够至少安稳存活着,等到事情终有了解的那一天,现在看来是等不到的,我不知道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但也无所谓了,有罪也好,冤枉也罢,作为他的女儿,我也该替他承受这些苦。

“住手!”

迷糊糊地我听到Archer的声音,然后看到蓝色被一片红色遮住了,似乎是Archer身上的红色肩章,在眼前晃动。

“她怎么说也是待审的囚犯,就算是有罪也需要法院判决才可以处置,库丘林你不要乱来。”

再看的时候,Archer竟然是被库丘林拎着衣领。

“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Emiya!”在库丘林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样一个名字时,我惊讶了,这分明是个日本名字。

“够了,库丘林。”莉亚可能是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分开了两人,“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审问犯人排查信息的,判决之类的事情,别人会做的,必然跑不了这些罪犯。”

库丘林见同是上校的莉亚这样说,估计知道继续折腾下去也不好,“哼”了一声又坐回到桌子后;“那你继续好好审问吧。”说罢,剩下的时间就是一直恶狠狠盯着我。

对我的审查终于结束,后边只是问了问关于我父亲的工作的问题,以及我的研究,莉亚让Archer带我离开,一周后就会有宣判结果,同时叮嘱他剩下的审讯对象让其他士兵送来就行,他最好不要再回来了。

走出小屋子的门,我松了口气,只是脸还辣着,也肿了起来,想来回去瞒不过其他人自己是接受了审讯这件事了。

我也心情看路,只是跟在Archer后面,直到走到一个砖房子前才发觉这里不是我们居住的集中营一部分。

那里其实是哨所。

简单交代了正在值岗的士兵去送交其他审讯对象,Archer让我在小屋子里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有点不安,打量着,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用于防身武器的东西。

Archer拿出来的只是我刚刚从诊所带出来的急救箱罢了。他手法娴熟地拿了块棉花,到了点酒精浸湿,然后开始处理我脸上的伤口。

“Archer先生,我刚刚听他叫你Emiya。”

“嗯。”

脸颊有点痛,看来刚刚还是擦破了皮的。

“您是····日裔吗?”这是个敏感话题,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

“是。”Archer倒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我的母亲是日本人。”

我点点头,这个回答反而引出了我更多问题,毕竟但凡日裔都被关押到这个集中营中了,为何他还能在这里当个看守呢?

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我没有发觉自己其实是一直在盯着他看。

“你好奇的话,我的父亲是少将,我母亲不过是他早年的妻子,后来过世了,他娶了别的女人,只是就算当今这个时代也不能不承认有我这样一个儿子,算是保全他的颜面,我只是被降了军衔派到这里做看守。”

Archer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我能想到,他既然是少将的儿子曾经也是官位不低的,而且,应该是和那个库丘林以及莉亚认识的。

“说是看守,我和你们一样,不能离开这里。”他补充道,“所以你放心吧,同病相怜,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啊啊哦。”我知道自己一定是脸红了,不然为什么没受伤的脸也有点热热的,“我并不认为你会对我怎么样······”我撒了个谎。不过看他冷面冷语的,现在还是蛮和善,我就大着胆子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应该是有我父亲的信息吧?父亲到底····是有做过什么吗?”

Archer的手顿了下:“你对生化武器了解多少?”

我其实在库丘林说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点怀疑了,我知道德国人在生化武器以及物理武器方面都有所研究,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日本了,而且还与父亲有关。

“远坂时臣作为东京大学的学者,自然在战争爆发后就被委派进行相关研究了。可以说,不管你父亲是不是真心想要帮助日本军队研究这类武器,他作为知名微生物学家,必然无法和这件事脱开关系。”

我忽然很想哭。

Archer说的都是事实。

我相信父亲的为人,他是那么一个善良的人,但我也相信,如果是国家委派的任务,他也会尽力完成。我不能确认在几千万外国的无辜生命和对祖国尽忠这二者之间到底哪一方能在父亲心中占更大壁钟,又或者,父亲可能会被胁迫。父亲和我以及这集中营的所有亚裔,还有全日本人,都已经背负上了不义的罪名。

“你觉得,我们这些日本人,有罪吗?”

Archer摇了摇头:“不管我如何想,也不管你们曾经有没有做什么,现在的你们不是已经在赎罪了吗?住在这种地方,监狱里的囚犯都不至于此。”

Archer说的没错,现在在我写今天的这些事时,我想过了,也想通了,或许我们都是在为我们自己的国家赎罪,既然生在这个时代,这个种族,那我们也没得选,被憎恨也不是其他国家的错。

错只错在只是少数人的野心,就能够影响整个世界格局这样不公平的命运设定吧。

 

一九四二年五月一日

当初被审讯的时候说判决会一个星期后下来,现在都快过了一个月了,一直没有消息,我心中总是有不安。

已经陆续有人离开集中营了,有的人是悄无声息地消失的。这里已经失去了前一个月那种平和景象,饥饿,加上天气渐暖带来的疾病,将人们的心志一一打压到最底线。

也有的人是光明正大地离开的,新的指令表明如果日裔成员以参军为选择表明自己对国家的忠诚,那么他们将会被独立编队送往战场。虽然还是改变不了面临死亡的命运,大部分人可能还是觉着比起留在这个地方等死,战斗还会有一线生机吧。

“他们将乘运输机去欧洲战场。”Archer这样告诉我的。

集中营里的女人和孩子比例日益增多。

Archer来诊所找我是我被代拍卖房子的钱被寄来了。虽然比当初我买下那住所时不过十分之一,倒是比这集中营中的大部分人都多的一笔可观财产。

Archer嘱咐我要小心看管自己的东西。

我想用这些钱向他买一点食物好给那些因为食物短缺而多病痛的老人和孩子,却被他拒绝了。

今天,他搬了一个箱子的鹰嘴豆罐头到诊所。

我想Archer是个好人吧。

只是我每次见到他,都觉得他的神情更加凝重了。

 

 

一九四二年五月三日

今天,西区那边有人企图逃离集中营被开枪射杀了,枪声传到了我们东区这边。

虽然之前我看的时候觉得这里的看管并不是十分严密,其实我们的举动还是逃不过那些在高塔哨岗上的人的眼睛的。

我开始怀疑之所以严格限制我们的食物配给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有力气逃跑。

从这个集中营人满为患到荒无人烟还会有多久呢?

晚上的时候我看到了Archer,他还是站在看守区的中央,这次是仰着头望着在黄昏后的灰暗天空下飘扬的美国国旗。

“今天的电台播报了日本战场的情况,他们使用了生化武器。”

我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明明自己的情绪都是冰冷的,整个身体却是热的,火烧一般。

“库丘林是爱尔兰人。我和他原本都是西点军校的同期,虽说自小也是在美国长大的,他的不少亲戚还都住在英国,他的很多朋友,都战死在与德军交战的战场了,是生化武器,他接到了朋友死前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后就崩溃了,后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难怪库丘林对我的姓氏,我的父亲有这样的敌意。

我只是看着Archer,觉得他大概比我更可怜。有一个美国将领的父亲,有一个爱尔兰藉的朋友,但这两个人都因为他无法选择的血统而与他陌路而去。

“你为什么要来学习生命科学?”他忽然问我,“日本的女人,不应该是贤淑温厚,善于持家的吗?”

“不是所有女性都喜欢一生为丈夫孩子所囚,我有我的追求。不过我想,如果我找到了一个真心待我我也真心爱他的人,我也会为了那个人变成家庭贤妻吧?你的母亲,应该是这样一个女人吧?”

“那你说,有着这样一个女人在家里操持守候,日本的男人为何又要拼了命在异国他乡争斗呢?”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确,那些军人,他们也会死亡,对于他们的家庭来说,战争难道不也是一种可怕的事情吗?“大概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女性在,他们才会放心将自己剩下的一切奉献给国家吧。”这是我能想到的回答。

“远坂凛,你知道有什么方式能够阻止战争吗?”

今天Archer有很多问题,我却发现我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一九四二年五月十二日

库丘林再度出现在集中营,这一次那个叫莉亚的女军官不在,他是来找我的。

那是Archer再一次来找我,让我在营房里洗了澡,又拿来一条尼龙制的白色连衣裙让我换上。

我的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为何要穿这样一条裙子,但还是照做了,毕竟我带来的衣服没有几件替换,能有新衣服穿还是很开心的。

然后我就被带到了那些看守们住的砖房子那里,一路上其他日本人都对我指指点点的,我不知该作何姿态,只能希望尽快可以到达目的地。

然后我就看到了库丘林,还是在上次的审讯室,我以为是我的判决下来了。

库丘林还是和上次差不多的态度,粗暴地让我印了些指纹在一些文案上,我看着倒不像是供状,还让我举着写有我自己日文姓名的牌子照了相,我和犯人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身上这身并不是囚服吧。

然后我就被赶了出去。

Archer等在门外,看我出来,却没有让我回自己的营房,指了指审讯室旁的一间独立砖房。

我记得那里似乎是视察情况的官员来时的接待室。

“你的行李会有人拿过来,你从今天开始就住在这里,也不需要去诊所了。”Archer是这么说的。

那个房间和我营房里差不多,有一张床,还有一张桌子,只是只有我一个人住的样子,床就不是三层的铁架床了。

我已经想象到了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但眼下我是无能为力的了。

傍晚时分有人把我的行李送来了,幸好我的日记本还在,所以我现在才能把这些事写在这个本子上。

洗澡的地方也和营房一样是集体的,但这里都是男性士兵,Archer在晚饭前让我去打理自己的事情,这个时间所有的士兵还在当班。

总之现在大概快到熄灯时间了,至少我以为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希望我能够平安度过今夜。

 

一九四二年五月十四日

我在这个新住所已经待了两天了。

没有工作,每天只是按时吃饭外我也没有任何事情做,很是无聊。庆幸的是我对自己未来的猜测大概是错误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库丘林也离开了,我想可能最后的判决会在这几天下达。

一九四二年五月十五日至十六日

之所以把这两个日子的事情连起来写是因为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确切地说,我压根不在集中营。

是啊,已经三个月了,我第一次走出了这个恐怖的聚集地。

Archer看着我被库丘林带上车,而我那时还不知道等待我的命运会是什么,我什么东西也不允许带,只是吃过了早餐的黑面包后就匆匆离开了。

我以为我终于要被执行死刑了,所以才干干净净地离去,就如同我是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一般。

虽说是看守我的看守长,Archer只是目送我们的汽车驶出集中营甚少开启的大铁门后就转身离开了,或许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这集中营也是他的囚笼,被冠上看守之名的无形牢笼。

那么其他军士呢?他们又何罪之有,日复一日地守望这着也不算很大的基地,日复一日地看着这一张张绝望麻木的脸,一张张异国的脸。

他们开始面对日益增长的死亡。

他们的心灵与忠诚又能让他们在这里支撑多久呢?

在离开了集中营的大门后,我被套上一个黑色的头套,于是我就失去了之后对于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我感觉我们是行驶了很久,又七拐八拐的,完全迷失了方向感。

后来我渐渐能够听到从车外传来闷闷的嘈杂声音,我想我们是到了附近的或是有些距离的乡镇上了,事实也确是如此。

那是市政厅改造的临时军用指挥部一样的地方,我被他们带到了一个客房,坐在沙发上,有一个带枪的士兵站在门口看着我。

过了一两个小时,我被带出去,带到另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房间。但这个房间里有很多人,他们有的西装革履,剩下的则穿着军服,军衔都不低。

我想他们此前一定是在讨论什么的,但在我踏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房间忽然十分寂静。

我有种穿着洁白婚纱走在红毯上的错觉,然而等待我的并不是什么新郎,而是握在库丘林手中的黑色电话。

还剩了几步路,我却被他等不及地粗暴拉了过去,一把把话筒塞到我的手里,示意我接听。

“喂?”我一头雾水,试探性地问。

“凛?是凛吗?”电话那头是父亲的声音,用日语说的,让我一瞬间眼泪就淌了出来。

我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听到父亲的声音。

“是的父亲,是我。”我哽咽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父亲母亲,还有樱,一定一直在担心着我吧,但我却不能告诉他们,不能告诉他们我在这里的遭遇,那样只会让他们更伤心。

然而库丘林也不会让我再多说什么了,话筒是硬生生从我手中抠出来的,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但我不想放手,就算什么也不说也好,我只想一直握着这能传出父亲声音的冰冷机械。

我被两个士兵架着,离开的房间。

我真希望他们能够站到房间外,至少给我一点隐私,但并没有,甚至没有人递给我手帕让我能擦一擦脸上的泪水。

后来还是来到我面前的,自称是我的律师的人,坐在我面前,拿了纸巾给我。

“远坂凛小姐,请您平复下心情。”他是这样说的。

然后他告诉这通电话是用秘密线路打来的,日本政府并不知道,这是他们与我父亲私下的交易。

原来父亲真的是在为政府工作,并且有遣人秘密来找寻我,但也是这样才牵起了这件事的联系。

交易就这样生成了,我的判决结果是作为罪属收到指控,并且由于之前工作中可能接触到的生命科学相关资料,将不得离开美国返回日本,换言之,我将在集中营度过战事终止前的所有时光,而战争就算结束,我也会被隔离监禁,几乎是无期徒刑了。

幸好不是死刑,当时的我却只有这个想法。

不过紧接着,那个律师又提出了第二个决定,那就是用我来交换目前日军生化武器的全部研究成果。

没错,现在我不过是个砝码,用来衡量到底在父亲心中是心爱的女儿更为重要还是国家机密更为要紧。

律师说以后应该还有机会让我与父亲通电话的,并且要我好好和父亲交流交流,毕竟我正值青春年华。

我苦笑,可以说略有嘲讽意味看着他。

很明显,父亲是拒绝了他们的要求。父亲是绝对不会叛国的,更何况,一旦资料被泄的消息流出,我远坂家在日本就会被冠上叛国罪名,在这世界再无立足之地,和美国政府的交易,就是一个永远无法消除的把柄。

我不会为了自己而舍弃整个远坂家的幸福。

父亲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们还有樱,她马上就可以结婚嫁人了,有父亲在政府的工作,相信她一定能嫁个好郎君。

律师也没有继续逼迫我,我又像来时一样被戴上了头套,这一次是被送回了集中营。

 

当然,我回到集中营的时候大概是十五日的深夜了,熄灯时间早就过了,我是被悄悄送回来的,没有惊动其他囚犯。

Archer是在的,在送走了那些押送我的士兵后,他带我回到了最一开始我来到集中营时的营帐。

我的东西又是被送回到之前的床铺的,只是我发现原先拥挤不堪的帐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其他人呢?”我问Archer。

“那些未成年的日裔女孩父母用在军队服役作为交换,终于是把女儿从集中营里弄了出去,现在是在全日制的日裔学校,虽说还是没有行动自由,也比在这里等着审判好多了。”

他这么说,我又有点想哭,那些女孩子至少还有父母保护他们,而我的父亲,我宁可他此刻完全放弃我。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Archer忽然说。

“为什么?”

“因为你是远坂时臣的女儿,他们不会轻易带你走,也不会轻易地让你回到这里来,你有很大价值。”

我看着他,不愧是在部队要职待过一阵子的人,看东西还是很透彻的,我也没有隐瞒他,如实告诉他发生的一切。

Archer竟然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也没有多问我的想法,只是从口袋里拿了一个鹰嘴豆的罐头问我饿不饿。

我这才想起这一天我除了一点水和饼干之外,就没有吃什么东西了,此时看着那黄色的酱汁才感觉到了饿。

我真的很感激眼前这个人,虽然知道他这样帮助我,这样善待这里的其他日本人不过也是因为他的过往,他的母亲,但我还是十分感激他。

他看着我吃完了所有东西,拿走了空罐头盒,告诉我明天可以哪里都不去,好好休息一整天。

Archer离开后的半小时,我听到了鸡叫的声音,想来天很快就会亮了,那些生活在集中营围墙外的生物,与我们距离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现在是十六日的早上了,我决定写完这些后睡上一整天。

 

一九四二年五月十七日

就算我在被带离集中营前的日子是在看守士兵的营区度过的,我作为远坂时臣的女儿而被提审的事情还是不胫而走。

其他日裔,甚至是日本人毫不掩饰地指指点点以及窃窃私语,我只能尽量安慰自己这些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来宣泄自己这段时间来所受的委屈。

我以及父亲就是这样的宣泄口。

我们已经成为这些漂泊在海外的侨胞们口中的罪人。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十四日

我知道时间有很大跨度,但我也没有办法,那天还没等我自诊所下班就从小窗口看到库丘林气势汹汹地向这个小房间走来。

我当时就已经预感不好,但也淡然了,谈判崩裂,等待我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我以为这次我真的是死劫难逃,只是我再一次猜错了。

我被再次带离了集中营,而且这一次是被直接投入了监狱。

应该是被刻意安排的,我并不知道那是哪里的监狱,只知道和我关押在一处的都是犯了杀人等重恶罪过的女囚,很多都是死刑犯或是终身监禁的。

我的判决依然没有下来,我想这是为了方便随时可以在我头上安插任何一条罪名吧。

虽说关押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罪大恶极,我很惊奇她们对我的还是与这个她们厌恶的国家一样的同仇敌忾。

我的第一次集体放风是以被按在地上打到头发都被扯掉了一半。

我想这也是事先安排的,每次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就会有狱警上前拉开众人,把我架到隔离的单间,简单处理伤口后的一个月我就只能在看不见人影的地方度过了。

就算是这样的养伤也是一种寂静的惩罚。

这种事情在这两年多内重复了多少次我都数不清了,晕厥过几次,又没有什么人肯与我说话,我很快就没有时间概念了,只是今天回到这里,我才从Archer口中得知我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只是我以为已经过去了快五年。

估计还是心理在作怪,不过这么久了战事也没有停止的状态,我这次被放回来,Archer说,大概是因为美国对日本的战场上节节胜利。

我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下意识以为是父亲得知我在这边饱受折磨而终于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但Archer说不是。

不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我都只能咽下去。

我在营房的床位早就没有了,但Archer竟然留着我的东西,尤其是这个笔记本,我真担心他是不是偷看了其中的内容,但,我想是没有。

为什么这么想,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真是个很好的人,我想我已经这样说过他很多次了。

我以为他不记得我了,但他并没有,看到我的一瞬间我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喜悦以及随之而来的疼惜怜悯。我知道,我瘦了很多,囚服的短小袖口裤管遮不住我身上的伤痕。

晚些时候Archer给我拿来了更多食物。

对于我这两年多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没有问。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以及二十五日清晨

这十天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集中营里已经不到当初三分之一的人了,但他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虽然艰苦,这些年也是这样坚韧地活了下来。

而离开监狱的我,在这里仿佛重新获得了自由一般,算是人生境遇的一种对比吧,换做三年前我是根本不能想象的。

我的身体自离开监狱后就好了很多,多亏了Archer每天都变着花样给我带来各种食物。

虽然感觉有点羞耻,我竟然开始发呆,有时候就这样呆呆地从我一别两年的小诊所窗口看着常常坐在旗杆子下的Archer。

前天我竟然有想把他的样子画在本子上的冲动。

我想我大概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竟然今天已经是平安夜了,我早就不记得平安夜该是什么样子了,日本也没有这样的传统,以往都是自己一个人窝在屋子里的沙发上,听着社区里其他人家传来音乐声。

我没想到集中营里也可以过圣诞节。

Archer不知道让人从哪里拖来了一棵松树,只是没有什么装饰。

不过我想他们前年和去年也都是这样过的,我看到有小孩子和老人在树上挂上了零碎布片做的小玩意。也有空闲的看守将他们罐头和啤酒的开环扣在上边,远看还亮闪闪的。

伙食也不一样,今天有白面包吃,还有肉汤。

只是我从没想过我竟然会收到礼物。

用牛皮纸包着的一个崭新的笔记本还有钢笔和墨水。

我第一次看到Archer还会害羞,不过大概是他肤色太黑了,我始终看不出他有没有脸红。

圣诞节快乐。

 

一九四五年二月一日

冬日还没有度过,茫茫大雪以及坚实的冻土,所有人都什么也做不得,全都围在室内的火炉旁,等着一日三餐以及日出日落。

Archer掀开门帘进来的时候也带进来一屋雪花,但就算是他眉毛上的冰晶都不如他脸上的神情那样冰冷。

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我还没有问他理由,他就主动告诉我一切了。

日本在太平洋的战争上节节败退,很快,大概用不到下一个圣诞,这场漫长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不开心。

Archer说,库丘林等在这场战争中家乡饱受迫害的军士正在联名上书,要求处决我们这些在集中营的日本人。

原本在战争结束,我们就会获得自由,虽然应该是不能继续在美国待下去了,也会被送回日本,由我们的政府来处理之后的事情,但现在,美籍日裔的居民不愿返回日本将回归原本在美国的自由,但只发放一定额的金钱来开始生活。那些自愿参军的将继续留在军队工作,但也算是自由人了。

我们这些日本人原本也是该送回的,现在却要在本国正式投降前接受最终判决,并且执行,看那些军士们的态度,十有八九就是死刑了。

日裔们将会先离开集中营,而我们日本人,说是等着政府派船来接人,最后就是被大清洗罢了。

终于还是逃不过死亡了,我原本还因为战争就要停止的喜悦如今完全化为了冰雪,随着屋外的风吹散了。

Archer说这件事他还没有告诉这里的其他日本人。

Archer问我要不要离开这里。

他说他要带着我还有我的同胞们离开这里,到最近的渡口,找一艘船送我们离开。

 

一九四五年二月二日

我想了一晚上,既然只有死,还不如拼一把试着逃出去。

我和Archer悄悄聚集了营地里仅剩的二十个日本人,他们之中还有三个是小孩子,八个则是老人了。

我们将联名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所有人都表示要与我们一同逃出去。

幸好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是在国际海运工作过的,倒是免去了我们逃到船上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船,如何返回日本的麻烦。

在这里,为了保密起见,我将不记录我们行动的具体计划与时间。

愿天与天上的神明们保佑我们,顺利返回我们的家乡。

 

一九四五年二月五日

现在的我正坐在船舱底部,用Archer给我的这个新笔记本用这崭新的一页来记录我崭新的生活。

两天的准备后,我们是在二月四日的深夜开始行动的,带着口粮和保暖的衣物,因为寒冷,只有哨所内才有值守的士兵,Archer打晕了他们,并打开了大门,暴风雪的声音遮掩了大门开启的声音,我们乘坐运输车,用车后的绿色棚顶遮挡风雪和我们的身份。

然而我们的逃跑并不是十分顺利,虽然我们瞒过了看守,但其他人有的和日裔们居住在同一营帐的,被同屋的人发觉没了踪影,追出来正看到我们的车从门口开走。

那些到底还是美国人,而且还有可能觉得告发我们还能将功抵罪,就叫喊着把屋子内的守卫都吵了起来。

大门来不及关了,被发现的时间也比我们预想的早了,但我还不是很担心,毕竟我们开走了这里唯一能用的车,只是,看守长失踪,他们想来很快就会知道是Archer帮我们逃脱,我很担心他以后的境况。

Archer想必也着急了,虽然风雪不止,车是以最快速度前进的,到了最近的小镇后我们弃车而行。镇上的人们来往的痕迹多,再加上风雪,能够很好掩盖我们逃跑的踪迹,而且Archer说这里能够直通一大一小两个港口,我们选择逃往大港口,还能再拖延下时间,毕竟他们大概会以为我们为了掩人耳目回去人少的小港口。

在抵达大港口时,一切都是顺利的,但最大的难题是风雪太大了,船无法离港。

Archer为我们准备的是一艘小型货轮,燃料,饮食和水源都备齐了,我想他也是动用了不少关系才搞到了这些。他说凌晨时风雪就会小下来,趁这个机会我们必须离开港口,这样才能在天亮前通过巡逻船的防线,但又不能完全等雪停,否则也会被巡逻船只抓到。

我以为他会和我们一起离开的。

Archer说他毕竟还算是美国人,如果离开了,他的父亲也难免受到牵连。

他会返回小镇,开着运输车绕几个圈子。

我想我们两个是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之前那个笔记本的后边,全都是我画的他在旗杆下,在岗哨的模样,我把那些都撕下来给了他,算作是圣诞礼物的回礼吧,虽然压根也算不得什么礼物。

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了。

不知怎么,他笑起来有点傻,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喜欢冷着脸也说不定。

Archer说他并不叫Emiya,Emiya是他母亲的姓氏,只是在战争开始后他的血统被人排斥,曾经与他亲近的人都避讳而改叫他这个中间名为姓。

Archer名叫Shirou,我想应该是写做士郎。

现在我们已经度过了巡逻的海域,口岸风雪不断,大海中央反而平静了,只要避开两国交战的航线,我们还是有很大几率能平安返回日本的。

回想起这几年,其实写在纸上也不过这么薄薄几页,只是这日子有时长有时短,我也不知道这些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如果有一天这钢笔的字迹也褪却了,怕也没有任何关于这段记忆的记录了。

刚刚天亮了。

我想终有一天无人会知道远坂凛和Emiya Shirou,大概也没人会记得还有这集中营,但曾经发生过的这场战争会被铭记很久很久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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